构建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自主知识体系，是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和《教育强国建设规划纲要（2024－2035年）》提出的改革任务之一。生态文明自主知识体系是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自主知识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核心要义在于突破西方环境叙事主导的学术版图，不断推进生态文明知识创新、理论创新和方法创新，以东方智慧重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

知识的源泉是实践。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将生态文明建设放在全局工作的突出位置，创造了举世瞩目的生态奇迹和绿色发展奇迹，中国生态文明自主知识体系构建已具备坚实的实践根基，当前的关键着力点在于“概括出有规律性的新实践”。

而“长汀经验”正是这种“有规律性的新实践”。自古被誉为世界“客家首府”的福建省长汀县，藏有以自然景观命名的“龙山白云、朝斗烟霞、云骧风月、霹雳丹灶、拜相青山、宝珠晴岚、苍玉古洞、通济瀑泉”汀州八景，具有山水交融的生态风貌。然而，近代以来，长汀为水土流失所困，到20世纪30年代已是当时我国南方红壤区水土流失最严重的地区之一，山光岭秃，草木不存，夏天地表温度可达70℃，当地人称遍地荒山为“火焰山”和“光头山”。新中国成立以来，经过长期的水土流失综合治理，如今的长汀不仅修复了生态系统，让“火焰山”“光头山”回到“绿水青山”，还将“绿水青山”转变为蕴含“金山银山”的“花果山”，迈向“绿富共赢”的社会主义生态文明新时代。

“长汀经验”本质上是中国道路在生态文明领域的缩影，它既包含对中华文明生态智慧的传承，又体现社会主义制度优势。总结概括“长汀经验”，能够有力证明发展中国家可以立足自身条件，构建兼具科学性与文化主体性的生态文明自主知识体系。

“长汀经验”展现了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自主性特质

长期以来，我国知识体系的构建进程存在“以西释中”的现象，即以西方的学术框架、方法、概念术语乃至理论体系来解释中国的实践进程；反过来，以中国的实践案例来印证西方的学术框架、方法、概念术语乃至理论体系的正确性。这就逐渐使我国陷入“知识依附”的境地，在知识生产链条上处于底端位置。当前，亟须实现从“以西释中”向“以中释中”的范式转变。

“长汀经验”彻底解构了这种知识依附性。其治理范式既非遵循“浅绿”生态资本主义知识体系的完全市场化路径，亦非照搬“深绿”生态中心主义知识体系的乌托邦方案，也迥异于“红绿”生态社会主义知识体系的激进转型。“长汀经验”彰显出中国特有的党委领导、政府主导、企业主体、社会组织和公众共同参与的现代环境治理体系；自然恢复和人工修复有机统一的分类施策；“滴水穿石、人一我十”的久久为功治理精神；生态系统修复与人民群众切身利益的深度融合。这种中国特色的生态文明知识生产展现了我国政治势能高位驱动、群众路线和整体性治理的体制机制，以及对“天人合一”自然观、“家国同构”集体主义行动逻辑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具有鲜明的自主性特质。

“长汀经验”蕴含中国生态文明自主知识体系的原创性理论

原创性理论是关于自然界、人类社会和人类思维系统化了的理性认识，包括认识和解释世界的思维方式、基本原理，也包括引导和改造世界的价值规范，是思维方式、基本原理和价值规范的统一。中国生态文明自主知识体系的原创性理论，是基于中国生态文明建设的伟大实践和独特经验而构建出来的系统化思维方式、基本原理和价值规范。

“长汀经验”蕴含的最典型、最鲜明的原创性理论就是“两山”理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话语表达是对正确处理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关系这一“世界性难题”的自主性和创新性思考。西方生态思潮知识体系对二者关系的理论认知，要么陷入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要么得出放弃经济增长的基本原理，要么遵循环境保护服务于资本增值的价值规范，本质上都是西方中心主义或者资本中心主义的理论。

而“两山”理论以历史性、辩证性思维方式揭示了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的动态演进、有机统一的关系，长汀历时40余载的水土流失治理历程正是这一原创性理论的鲜活注脚。长汀从“向山要粮”的环境破坏阶段，到开启“生态优先”的水土流失治理阶段，再到发展林下经济、生态农业、生态旅游等新业态，逐步将生态优势转变为经济优势的“生态反哺”阶段，其实践历程蕴含着“两山”理论对绿水青山和金山银山之间关系的三阶段认识论，揭示了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的基本原理。与此同时，“两山”理论也作为价值规范，指引着“长汀经验”到“长汀经验升级版”的跃升蝶变。

作者系福建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