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中首个社会公益型保护地落户神农架
作者: 来源:中国环保协会 发布时间:2019-12-09 00:31:42 浏览()次

  晨光掠过树梢,神农架太阳坪生态保护中心巡护员岳建山和刘家明,挎着水壶、镰刀钻进起伏的原始森林。

  他们这一路要跨过多个山涧,清理盗猎者设置的陷阱,寻觅野生动物踪迹。这片山林是华中地区第一个“社会公益型保护地”,由国有林场委托民间机构进行管理。

  神农架是我国首个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和生物圈保护区、世界地质公园、世界自然遗产三项世界级认证于一身的地区,被誉为北纬31°的“绿色奇迹”“天然物种基因库”,是全球14个具有国际意义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研究的关键地区之一。

  经卓尔公益基金会推荐,桃花源生态保护基金会将视线投向这片莽苍深山的神秘之境,开启了这片国有森林的社会公益型生态保护。

  施行9个月以来,当地山民不再“靠山吃山”,逐渐变成森林卫士和野生动物保护志愿者。是什么改变了几千年流传下来的生存习惯?近日,记者深入太阳坪腹地,进深山、访农民,探究其中的生态治理经验。

  探索新的保护方式

  神农架独特的地理过渡带区位塑造了其丰富的生物多样性与特殊的生态系统,拥有各类植物3700多种,各类动物1060种,几乎囊括了北至漠河、南至西双版纳、东至日本中部、西至喜玛拉雅的所有动植物物种。这里有可追溯至27.5万年前的大九湖湿地,有被称为“植物活化石”、在地球已存活1000万年的珍稀植物珙桐,还是国家濒危、一级保护野生动物川金丝猴的栖息地。

  但因乱砍滥伐、掠夺式开发等破坏行为,神农架遭遇生态环境危机,原住民盗采、盗猎现象频频发生。

  2018年5月,神农架曾颁布条例,在国家公园范围内禁止一切狩猎捕捞活动,就连揭草皮捡鸟蛋也不准,堪称最严格生态保护。

  村前田地,村后青山。清澈的长坊河淌着晨光,星星点点的村舍升起袅袅炊烟,山环水绕,鸡犬相闻。

  村民们“靠山吃山”,祖祖辈辈都视作当然。得益于大自然的滋养,徐家庄林场长坊管理所辖区有240多种动物、1700余种植物生长其间,狩猎、放牧、捕鱼、采药、抓鸟等行为也存在了千年。

  “林场48.2万亩山林,主要靠30名职工管护,平均每人要管1.6万亩。”神农架林区徐家庄林场党委书记、场长朱成义说,1.6万亩要用脚走,每天至少15公里、往返8个小时,再加上和盗猎者、偷伐者斗智斗勇,每个人都是负重前行。

  神农架林区林业管理局党委书记周立春说,神农架林区共有7个国有林场,如果不能解决原住民生产生活方式转变问题,盗采、盗猎现象就很难杜绝,生态保护过程中就会频繁出现“猫和老鼠”的游戏。

  这种“循环”,如何破局?卓尔公益基金会创始人阎志同时也是深圳市桃花源生态保护基金会理事。作为土生土长的湖北人,了解神农架,对湖北的生态瑰宝有着一份深厚的感情。他在和桃花源生态保护基金会联席主席马云、马化腾交流时,提出将神农架尽快纳入生态公益保护范围的建议,得到了高度重视。

  经卓尔和林区方面积极联系和密切对接,今年2月27日,神农架林区林业管理局与深圳市桃花源生态保护基金会签订协议,将徐家庄林场天然林管护工程长坊管理所辖区128175.2亩国有森林资源委托给其管理,神农架太阳坪生态保护中心作为所在地机构,履行监管职能。这是华中地区第一家,也是深圳市桃花源生态保护基金会托管的第五个社会公益型保护地。该基金会由马云、马化腾等企业家发起,国内众多知名企业家和艺术家参与,在全球范围选择具有重要保护价值的区域,实施落地保护。

  “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建立以国家公园为主体的自然保护地体系的指导意见》中明确指出:探索公益治理、社区治理、共同治理等保护方式。我们以徐家庄林场长坊管理所为试点,建立一个生态保护和社区发展相互协同的社会公益型保护地。”神农架林区林业管理局局长王兴林说,保护地由政府监督、民间筹资及管理,神农架林区政府每年对其管护成效进行考核,每五年进行一次评估。

  神农架太阳坪生态保护中心主任王大衍认为,在神农架等高海拔山区,小农生产最大的特点就是在生产与生活中充分利用自然资源。“一刀切”的封闭式环境资源保护模式,并不总有利于生态环境恢复。

  “我们在严格管护的基础上,经过专家论证,识别出严格保护的自然资源和可持续利用的自然资源,对于前者实行严格管护,对于后者则支持周边社区去做一些科学利用,让保护与发展‘两条腿’走路,相互促进,相得益彰,社区与保护地协同发展。”王大衍说。

  大众参与,守护公益梦想

  “粪便呈颗粒状、花生米大小,这是斑羚的排泄物,比较干,应该是7天之前的。”路遇一堆粪便,巡护员岳建山和刘家明立即蹲下身拍照取证,从包里拿出尺子测量,用GPS记录点位,并在纸质表格里填写相关信息。

  “回头要对粪便进行分析,时间一长,我们都快成‘屎’学专家了。”岳建山笑着打趣道,小心翼翼用取样袋把粪便包好装进背包。

  一天走下来,未发现人为干扰痕迹,两人都很欣慰。“刚开始巡护时,人为干扰有二三十处,上个月总共只有5处,以前漫山四窜的牛羊如今也都赶下山了,社会公益型保护地成立以后成效有目共睹。”岳建山说。

  原始森林的植物生命力惊人,巡护员用镰刀开出一条约20厘米宽的小路,一个星期后小路又被齐腰的灌木覆盖。

  7月,巡护员徐先华和队友及实习生爬上海拔2000米的小八里坪,他们刚拿镰刀拨开灌木丛,距离他们不足5米,一团黑影突然窜了出来。

  “大野猪?不!身躯粗壮、毛皮纯黑、半圆耳朵,像亚洲黑熊!”果不出所料,一头黑熊飞奔而走,前后不到5秒,这是太阳坪生态保护中心首次在野外目击亚洲黑熊。

  这让他们既惊又喜。之后,他们明确了野生动物的重点威胁入口和重点威胁区域,建立三级巡护体系,不断踏访,完善路线。一旦找到脚印、粪便或是动物尸体,就拿出GPS记录点位,拍照取证,并在纸质表格里填写相关信息,回到中心后再把纸质表格记录下的巡护数据录入电脑。截至目前,巡护员已累计巡护79次,巡护路程达1012.73公里,规划出16条巡护线路,清除猎套铁夹等145个,记录野生动物痕迹165处。

  除此之外,该保护中心还安装了30个红外触发式相机,以记录野生动物的数量和行踪。

  11月3日12时48分,太阳坪龙潭崖屋路边的红外相机抓拍到10秒的视频素材以及3张照片,一只高约1.2米的金雕把一只猪獾踩在地上并不断拍打双翼,照片经桃花源生态保护基金会官方微博发布后,在网上引发网友热议。

  除了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金雕,保护地还拍摄到了猕猴、毛冠鹿、鬣羚等珍稀动物。王大衍说,“生态保护是全社会的事情,只有动员起社会大众参与,才能持久长远。”

  保护与发展“两手抓”

  太阳坪生态保护中心办公室只有十几平方米,走进去,最显眼的是墙壁上猎套和铁夹环环相扣串成的26个“长铁链”,足足挂满一面墙,墙角还放着捕鱼器和电网等工具。

  “这些铁夹和猎套大部分是入户宣教时,老百姓主动上交的。”该中心工作人员陈伟告诉记者,打猎是山林周边村民的一项基本技能,没有他们的支持,保护是空谈。

  “改变农民收入方式是减少盗猎最有效的办法。”王大衍说。宋洛乡是全国闻名的“中华小蜜蜂之乡”,当地产的“土蜂蜜”,采百花而酿,一年只割一、两次,营养价值极高。

  由于山高路远,交通不便,村民们都是零散售卖,找不到合适销路。了解这一情况后,该中心积极联系卓尔公益基金会,为保护地的生态产品链接销售平台,帮助长坊村和中岭村村民一次性卖掉了1000余斤蜂蜜。

  长坊村冬季最低5℃、夏季最高20℃的水温,让神农架土著冷水鱼在全省一枝独秀。

  长坊村村支书张利宏说,以前偷捕野鱼很普遍,今年3月,长坊村19个村民自发成立了“爱家园”巡护队,保护中心还送了10台红外相机,安装到重要河道。该村6组村民王金贵,以前也下网捕鱼,经过劝导后,他不仅上交了所有猎套和渔网,还成为了“爱家园”巡护队的一员。

  “我们从5月份开展反捕捞夜巡,2人一组,按时间和河段轮流排班,半年下来,又能看到‘人过河、鱼碰脚’的景象了。”王金贵笑着说。

  周边村民的苞谷地,接连几次遭受野猪侵袭,保护中心为他们送上几个野生动物驱赶警报器。

  长坊村村民想发展乡村旅游产业但苦于没有经验,保护中心多方联系免费带他们去四川学习考察。

  西坡村村民在保护地里放牧违反规定,保护中心多方走访,与村委会和村民签署《社区共管协议》《农户管理责任书》,制定科学的《西坡村养牛户在保护地内的放牧规则》,森林防火重防期,保护地里再不见村民放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