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能管管拍鸟的无人机了,给江西点个赞。”近日,一些观鸟爱好者颇为兴奋地在朋友圈里写道。
他们所指的是今年1月1日起施行的《江西省候鸟保护条例》(以下简称《条例》)。《条例》提出,除科学研究等特殊情况外,禁止在候鸟重要栖息地、候鸟集中分布区和自然保护区使用无人飞行器等拍摄候鸟,干扰候鸟正常栖息活动。禁止惊吓、驱赶候鸟以及实施其他严重干扰候鸟正常栖息活动的行为。对有上述行为的,由县级以上人民政府林业主管部门责令改正,并可以根据情节轻重处500元以上2000元以下的罚款。造成候鸟伤亡的,依照有关法律、法规的规定处罚;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怼近追拍镜头美,为何错了?
随着技术的普及,无人机走进越来越多普通家庭。网络上,售价数百元至数千元的“高清航拍遥控无人机”比比皆是。出门旅游采风,带上一台无人机,成了不少人的选择。
然而,说起用无人机拍鸟,热爱观鸟的“鸟友”们纷纷皱起眉头。
“就为了拍出所谓‘唯美’的画面,有些无人机近距离地追着鸟。”青海国家公园观鸟协会会长王舰艇经常在野外采风,多次遇到这类行为,当地“鸟友”的微信群里,也不时有人爆料自己“又看见无人机追拍鸟了”。
多位受访“鸟友”还指出,网络上的不少鸟类视频,“一看就是近距离追拍出来的。”
那么,这类拍摄行为,为何不可取?
广西科学院朱磊博士认为,尤其是在迁徙或越冬季,鸟类体能消耗大,需要相对安静、安全的环境进行栖息、觅食、休整,如果人们在候鸟重要栖息地、自然保护区等用无人机进行近距离或惊吓、驱赶式拍摄,很有可能造成对鸟类的过度惊扰。
有一回,王舰艇正和朋友们观赏湖面上游弋的野鸭子,一架追拍的无人机忽然闯入,惊起大批野鸭子。鸟友们还来不及制止,短短几个回合过后,拍摄者拿到满意的镜头,湖面上的五六十只野鸭子却一只不剩,全被吓得飞走了。
现场“鸟友”愤愤不平:“长此以往,鸟就不在这儿待了,候鸟也可能调整迁徙路线。”
研究表明,惊吓可能会影响鸟类的发育、繁殖等。无人机还可能干扰鸟类的迁徙,甚至阻断一些胆小幼鸟的飞行,导致它们在迁徙中掉队。
同时,近距离追拍可能导致的机械伤害,也不容忽视。
2018年10月,有网友反映,一架无人机忽然“闯入”,嗡嗡的声响惊动了山涧树丛中的老鹰。老鹰猛然蹿出树丛,朝着无人机发动了两轮攻击,最终无人机被老鹰击落,无人机机身上残留的血迹说明,老鹰在攻击时自己也受了伤。
管住无人机拍鸟,难在哪里?
事实上,针对无人机拍鸟行为,国家早有规定。2019年3月14日,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在全国春季候鸟保护工作电视电话会议上特别强调,要引导公众树立文明观鸟、拍鸟理念,不得追逐惊扰野生鸟类,严禁使用无人机拍鸟,更不得以拍鸟为名捕捉野生鸟类进行“棚拍”,干扰其正常栖息活动。
不少地方也发出过相关倡议。例如2021年12月,山东省东营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联合多家单位共同呼吁,规范使用无人机航拍鸟类,杜绝惊扰候鸟迁徙栖息。其中指出,不要人为驱赶和惊吓鸟类,更不要用无人机追逐鸟群,切实做到文明拍摄。
然而,实际操作中,落实相关规定和倡议并不容易。一方面,无人机飞行距离可达数公里,即便自然保护地通过巡逻、监控等手段发现了无人机拍鸟行为,也未必能找到无人机操作者,操作者可能藏身在数公里外的树丛或车里。另一方面,并非所有无人机操作者都愿意听从劝导,挺身而出的观鸟爱好者或自然保护地巡护员没有执法权,只能进行劝离或上报。在一次面对面劝导中,王舰艇就曾被无人机操作者质疑:“你是谁?凭什么管我?”
对此,有专家建议,自然保护地及公园等鸟类栖息的水域应增设举报电话,为普通公众提供举报途径。也有公众建议,通过设立电子围栏阻止无人机惊扰鸟群。电子围栏是一种电子干扰器,可以通过干扰导航地图,控制无人机的飞翔区域。
不过,王舰艇也发现,在拍鸟的无人机操作者中,有主观恶意的并不多,大多数人其实并不知道这种行为会对鸟类造成伤害。一位曾被他劝导的自媒体拍摄者甚至一度认为,用无人机拍出好看的画面,是为了让更多人了解、欣赏当地鸟类,是“正能量”之举。
“网络视频的传播、网友的点赞,会形成示范效应,让人们像去网红地打卡一样,认为‘我也可以去这里放无人机拍鸟’。”朱磊说,许多受众不明就里地成为了效仿者,进而导致惊鸟问题的增多。
事实上,为避免对公众造成错误示范,许多鸟类相关摄影比赛在审核作品时,会对干扰、危害鸟类正常栖息的作品一票否决。
不过,朱磊认为,当下仍需加强面向公众的宣传解释和引导工作,让更多人明白,为什么不能用无人机这么拍鸟。
对此,王舰艇深以为然:“其实我们在现场劝导的大多数人,知道了其中缘由之后就会把无人机收起来,不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