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报告为何震惊美国教授?
作者: 来源:中国环保协会 发布时间:2022-03-15 12:20:03 浏览()次

这几天,何国俊打开邮箱,收到很多未读邮件提醒。作为芝加哥大学能源与环境政策研究所中国中心研究主任,他和同事们最近合著了一份名为《从2008年夏季奥运会到2022年冬季奥运会:中国的反污染之战》(简称“《中国反污染之战》”)的报告,一时间采访邀约便多了起来。

3月,求职季临近。外籍人力中介Tony同往常一样打开电脑,查看当天有意愿来华求职的外籍人员的简历,竟收到了上万条求职中国的意向信息。

素不相识、相隔千里的何国俊和Tony究竟有何交集?

中国的大气治理无形中将两人联系起来。

 

 

2008年夏季奥运会的成功举办,成为中国首都北京一张新的名片。在此后几年间,北京更是迎来了国际人才来华交流、求职的黄金时期。

“那时候,来北京的英语外教时薪大概能达到300元-400元,我们有时候会在北京线下举办一些促进文化交流的沙龙,即便时薪只有100元,但对一些外籍老师来说,也愿意来,场场爆满。”2014年,Tony初入职场,对这段时光印象很深。

对很多外国求职者来讲,北京历史文化底蕴深厚、包容热情,吸引力很大。

然而,从事外籍中介工作几年后,Tony发现了这样一个问题:愿意来华务工的外籍人才求职意向开始在地域上有了排序,北京并不是外籍求职者的首选,排在上海、深圳之后。为什么会这样?身在北京的他想要找到这背后的原因。

“后来,我通过与求职者沟通了解到,造成这样情况的因素很多。尽管有政策方面的原因,但空气质量也是求职者在意的一个因素。他们在网上搜了关于北京的报道,称这里空气质量不太好。”Tony这样说。

对于这个时期的北京,早在2012年就随父母从釜山搬到北京的韩国90后小伙儿崔原赫(Choi WonHyeok)深有感触。

“印象最深的大概在2013年,那时候我在北京大学上大二,常和朋友们约着一起踢(足)球,有一天下雨了,我们也没不管不顾继续踢,后来下了场,我才发现身上的白T恤留下整块的污迹,才发现那场雨不是透明的。”崔原赫回忆道。

也是从这一年开始,一场持续了近十年的“反污染之战”在中国拉开序幕。

2014年,李克强总理在作政府工作报告时提出了“向雾霾宣战”一词。2014年、2015年、2017年三年,大气环境这一话题都出现在全国两会的总理记者会上,成为社会关注热点。在社会各界高度的关注下,中国一些地区大气治理的压力层层传导,空气质量改善明显,北京就在其中。

从那时起,Tony电脑桌面的收藏夹里多了一个链接——一条查询北京AQI(Air Quality Index,空气质量指数)的链接。

也是从那时起,在接到求职者电话或者邮件咨询时,Tony的回答逐渐有了些底气。“2018年以来,北京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大气治理,空气质量已经有明显好转了。但在交流中,感觉外籍求职者并不能感受到北京的改变。毕竟在国外媒体报道中,空气污染是新闻,蓝天白云反倒不会报道。于是,我就常常把北京AQI的截图发给他们,把蓝天拍给他们。”

就这样,每天Tony到达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收藏夹,点击查看北京当天的空气质量。“那时候,同事送了我一个外号‘AQI打卡机’。”

“当求职者有疑问的时候,真实的蓝天和实时AQI还是有些说服力的。一些人真的会进行二次搜索,才能改变他们先前对北京的刻板印象。”

今年,随着北京冬奥会、东残奥会相继召开,很多外国运动员来到北京,在社交媒体上晒出“蓝天白天”,让世界重新认识了北京。不少国外网友纷纷在社交媒体点赞北京的好空气,谷爱凌飞身跃起的画面,在蓝天的背景板衬托下,倍增灵动潇洒。

这些年北京的变化,透过Tony发往海外的一张张截图里,透过外国运动员的“打卡照”里,传到了世界更多的角落。

2022年冬奥期间蓝天下的首钢滑雪大跳台。图源:新华社

 

 

《中国反污染之战》报告中有这样一个数字,在2013年-2021年间,中国占全球颗粒物污染下降总量的75%以上——这个惊人的数值,告诉了世界来自北京的努力。

何国俊接受记者的访问时表示,北京治气离不开政府的努力和科学的治理手段。

“北京在大气污染治理的过程中,得到了强有力的中央政府支持。污染的治理通常需要跨区域的合作,如果缺乏中央协调的话,地方比较容易出现扯皮推诿的情况。同时,中国有独特的官员问责和评价机制,这保证地方政府有积极性去治理环境。”何国俊告诉记者。

北京的改变,真切地投影在个人生活中。

除了2014年-2016年回韩国服了兵役,10年来崔原赫都住在北京。崔原赫毫不掩饰地说出了他对北京的初印象。“那时候我住在望京,喜欢和朋友们在小区里玩,有时候天气差,回家鼻腔就不太舒服。”

“在你眼中,北京这十年有什么变化吗?现在的空气怎么样?”

“现在跟我2012年、2013年那会儿来的时候反差太大了,那时候周末出门会担心雾霾,现在出门蓝天太常见了。”

崔原赫(第一排右一)和朋友们。

 

同样是来北京求学,在美国洛杉矶长大的华裔女孩吴怡却没有体验到这种反差。当记者问“来北京后对空气有什么感觉”,她回答说:“我是2018级大学新生,来北京后好像也没怎么见过雾霾,感觉污染啥的也很少。”

崔原赫和吴怡对北京的认知,中间隔着的,是北京艰辛的大气治理若干年。

那这些年北京都做了什么?让两个外籍青年眼中的北京竟如此不同。

2013年9月,《大气污染防治行动计划》颁布,要求进行城市空气质量排名,进一步将压力传导给地方政府。

2016年1月1日,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大气污染防治法》正式实施,对重点区域大气污染联合防治、重污染天气应对等内容作了规定。

2017年9月,国家大气污染防治攻关联合中心成立。1500名专家和技术人员、28支跟踪研究团队,进驻京津冀大气污染传输通道“2+26”城市进行污染来源解析与成因分析。

2018年,《打赢蓝天保卫战三年行动计划》正式印发,明确了二氧化硫和氮氧化物的下降幅度目标,分别设定了城市空气优良天数和重污染天数的下限和下降幅度目标。

2019年5月,“一市一策”跟踪专家组覆盖范围从京津冀及周边地区扩大至汾渭平原,为精准施策提供技术支持。

……

“难以置信的是,仅4年的时间,中国政府在2013年颁布的《大气十条》中定下的目标,在2017年已全部实现。不仅如此,现在中国各大城市的空气质量已经有了大幅改善。在北京,大气污染程度仅为2013年记录的一半。在中国的大多数地区,污染已经下降到二十多年未见的水平,令人震惊。”《中国反污染之战》报告的另一位作者,芝加哥大学能源政策研究所(EPIC)所长迈克尔·格林斯通(MichaelGreenstone)告诉记者。

 

 

和记者聊到这些年去过的地方时,崔原赫说着一口流利的北京话,不带一点韩国口音。“我的家乡——釜山临着海,空气挺好的,来北京之后,适应了一段时间。后来,有时假期回到韩国,发现首尔有时也有雾霾。但我印象最深的还是,有一次去尼泊尔玩,本来是很期待的。可抵达尼泊尔的那天,天雾蒙蒙的,那一刻,有点想念北京。”

那么,北京的大气治理经验可以给全球更多国家和城市带来启发吗?何国俊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像北京这样的大城市,人们的供暖需求、出行需求、企业的建设和生产需求都较高。但在过去几年,北京在针对这些方面都形成了综合的防治方案。如北京的供暖系统从以前烧煤、现在主要用天然气和电力。同时,提高了油品质量、提高了机动车排放标准,并积极推动电动车的普及。此外,制定严格的环境保护标准,对重污染企业进行生产限制甚至完全关停等,都可被其他发展中国家借鉴,影响深远。”

何国俊强调了这样一组数据:“北京在2013年—2021年治气效果明显,同样这段时期,一些南亚和东南亚邻国的污染水平却在上升。比如印度的整体污染水平显著上升,达到了全球污染增加总量的44%。”

七八年的时间看似很长,但是从历史的维度和比较学的研究方法来看,就能品出不一样的味道。

“事实上,美国从1970颁布了清洁空气法案,开始治理空气污染。迈克尔·格林斯通的团队做了大量中国与美国控制污染进程的对比研究。我们研究发现,美国花了20多年的时间和多次经济衰退,才将其平均空气污染减少了37%,而中国只用了7年就实现了差不多的目标,还继续了保持良好的经济增长。我的这位芝加哥大学合作者,一方面感叹这一巨大成就,另一方面也特别希望让更多的国家和地区知道中国政府是如何做的。”何国俊说。

如今的吴怡已经习惯了穿梭在北大的校园里徜徉,崔原赫也走出校园,和朋友从事摄影工作,继续着北京的生活。

“现在,我介绍北京的岗位时,已不太需要关注AQI指数和蓝天了,也不需要多花费时间跟外籍朋友沟通这些了。”Tony看了看收藏夹里的空气查询链接,“我盼着全球疫情能赶紧过去,那时能有更多人来到中国,来到北京,亲身感受这里真实发生着的一切。希望那时候,北京的天足够蓝,我也不再需要查什么AQI了。”

 

(本报实习生焦柏榕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