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点开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官网日程,你会发现关于气候变化科学评估报告已经进入第六个评估周期。此时距离IPCC发布第六次综评估报告(IPCC AR6)只剩1年零1个月(2022年9月)。
在这个评估周期里,IPCC报告工作组还会发布其他3份报告,分别是《气候变化2021:自然科学基础》《气候变化2022:减缓气候变化》和《气候变化2022:影响、适应和脆弱性》。
8月9日,作为第六个评估周期内4份重要报告的首份报告——《气候变化2021:自然科学基础》(以下简称“《报告》”)经两周线上审议,最终通过并发布。它的发布标志着新一轮的气候变化评估成果将陆续向世界公开。
报告为气候治理提出哪些新方向?
作为IPCC第六次评估报告的第一工作组报告,《报告》为阐释人类活动与气候变化的关系提供自然科学基础,关注气候系统(包括大气、海洋、地表和冰冻圈)在气象观测中的变化过程和相互作用,以全球和区域范围内的气候建模、情景分析和预测以及气候归因为依据,阐明迄今为止驱动气候变化的自然和人为因素,旨在为决策者制定气候政策提供最佳科学支撑。
“在一些国家和地区甚至一些政府,对气候变化持怀疑态度已久,常质疑气候变暖究竟和人类有多大关系,是自然因素造成还是人类活动所致。最新研究报告已经给出答案——约95%-100% 是人类活动造成,约0-5% 是自然因素所致。我想他们是时候敞开心扉面对科学了。”美国天体物理学教授Ethan Siegel说。
值得注意的是,与以往发布的报告相比,此次报告对温升的评估将更加精确。此前的第五次评估报告使用了4条典型浓度路径(RCPs)来模拟未来的气候变化。但在新报告中,IPCC使用了5种不同的社会经济路径(Social-economics Pathways,简称SSPs),将更多可能的情景纳入到考察范围中来。
在5种路径下,到本世纪中叶,全球地表温度将继续上升。除非在未来几十年里采取深度减排措施,否则全球1.5℃温控目标乃至2℃目标将无法实现。具体而言,在最低温室气体排放情境下,本世纪末全球平均气温与1850-1900年间的水平相比,非常有可能升高1℃-1.8℃(最佳估算1.4℃)。其他排放场景下,全球平均温升预计将在本世纪中叶突破1.5℃,并持续升高,最高升温幅度可能达到5.7℃。
此外,《报告》特别关注了区域性的气候变化,1/3的章节都涵盖了区域性气候变化的内容。比如,人类活动引发的气候变化已经在影响全球所有地区发生的许多极端天气与极端气候事件,包括热浪、强降雨、干旱、热带飓风。具体而言,气候变化已经造成东亚、东南亚和南亚等区域极端高温、极端降水的频次增加。
IPCC 第一工作组联合主席、法国气候与环境科学实验室瓦莱丽·马森·贝尔莫特(Valérie Masson-Belmotte)女士表示:“这份报告是对现实情况的检验,让我们对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气候有更为清晰地了解,这对把握未来方向、采取行动以及应对方式都至关重要。”
回溯IPCC前五个周期报告:气候科学推动政策不断向前
气候变化的问题究竟能不能用科学的语言讲清楚,一直是人们关注的话题。如何将晦涩的术语、公式和数字转译成具体的公共政策,从来都不是易事。
关于气候变化的认知和态度,纷争不断,国际社会急需在科学上有权威性、在政治上有公信力的组织面向政府和公众时,用通俗易懂的语言来报告主流科学对于气候变化的认识与结论。因此,1988年,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应运而生。
1990年起至今,IPCC已发布了5次正式评估报告(第六份于明年发布)。回溯全球气候治理历程,不论是《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京都议定书》,还是《巴厘路线图》《巴黎协定》,IPCC发布的每一次报告都起到了鞭策和推动作用。
1990年,IPCC发布第一次评估报告(IPCC AR1),确认了气候变化的科学依据。这份报告指出,过去一个世纪内,全球平均地表温度上升了0.3 ℃-0.6℃,海平面及大气中温室气体浓度也均有不同程度的上升。
这份报告里的主要发现推动了《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UNFCCC)的制定与通过,开启了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国际治理进程。
1996年,IPCC发布第二次评估(IPCC AR2)报告指出,二氧化碳排放是人为导致气候变化的最重要因素,并表示气候变化带来许多不可逆转的影响。
这份报告有力地促进了包括具有法律约束力的定量减排目标的《京都议定书》的通过。尽管《京都议定书》的生效和实施十分曲折,但对全球气候治理的贡献难以磨灭。
2001年,IPCC发布第三次评估报告(IPCC AR3)。报告明确了观测到的地表温度上升主要归因于人类活动,称由人类活动引起气候变化的可能性为66%,并预测未来全球平均气温将继续上升,几乎所有地区都可能面临更多热浪天气的侵袭。科学论证以量化的数字不断加深人们的认知。
2007年,IPCC发布第四次评估报告(IPCC AR4)。报告称全球气候系统的变暖毋庸置疑,观测到的全球平均地面温度升高很可能是由于人为排放的温室气体浓度增加导致(可能性达到90%)。
就在这一年,气候科学成功“出圈”,引起世界范围关注。瑞典皇家科学院诺贝尔奖委员会将2007年诺贝尔和平奖颁给了联合国政府间气候变化专业委员会(IPCC),以表彰IPCC在推动人类气候合作方面的积极作用。诺贝尔奖委员会表示,气候变化在1980年代还只是一个假设性问题,但得益于IPCC近20年的贡献,到了1990年代,气候变化已经有了确切的科学证据,并在全球建立起人类活动与气候变化有关的广泛共识。
2014年,IPCC第五次评估报告综合报告发布,这次评估报告以更全面的数据来凸显应对气候变化的紧迫性。在第五次评估报告的第一工作组报告中指出,人类活动“极有可能”(extremely likely,95%以上可能性)导致了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来的大部分(50%以上)全球地表平均气温升高。
这份评估报告为《巴黎协定》制定提供了主要的科学支撑。巴黎气候大会(COP21)决议要求《巴黎协定》特设工作组将IPCC第五次评估报告作为参考来源以确定全球盘点所需的信息,并要求各缔约国依据IPCC的方法学及指标来核算各国的温室气体减排力度。
每一个评估周期,IPCC评估报告都以一组组科学的数据和模型、更精确的推演,不断丰富着气候科学的内涵,推动全球气候政策不断向前。
从报告到政策、行动:国情虽有别,但都需政府、公众共同参与
IPCC报告在全球和各国的治理进程中具有重要影响力,却不具有政策指示性和强制约束力。评估报告所反映的观点尽管与政策制定相关,可以为多数国家的政策制定者和科研工作者提供与气候变化相关的科学依据和具体的数据,可说到底只能算一份参考意见。
电影《后天》里有这样一个片段。科学家对副总统说:我们的气候系统很脆弱。但副总统回了一句:“我们的经济系统同样很脆弱”。同一份报告的输出成果在科学家与决策者眼中自然有所区别。更别说是有着不同国情、不同阶段气候治理水平和不同社会发展阶段的国家,他们对报告的解读和在政策上的“诠释”也存在着“世界的参差”。尽管国情各异,但气候治理的责任不能搁置。
随着IPCC报告迈入第六个周期,近几年来,全球多个地区极端天气发生的频次和强度不断攀升。
以近3个月为例。6月,德国、比利时等欧洲多国突发暴雨,引发洪水、泥石流等次生灾害,淹没大片房屋、街道,造成大量居民断电、断水,造成200多人伤亡。7月,中国河南郑州发生特大暴雨,强降雨给当地供水供电基础设施带来严重冲击,伤亡惨重。近日,印度也经历了50年来的最强降雨,持续暴雨引发了洪水、山体滑坡和泥石流等一系列灾害,造成印度西部马哈拉施特拉邦至少138人死亡,9万人被迫转移。
洪涝的另一面是高温,南欧正在遭遇极端热浪袭击。8月3日,希腊和土耳其一些地区的气温超过46℃,突破当地历史极值,引发毁灭性火灾,目前造成上万人流离失所。
“气候变化已经在以多种方式影响着地球。我们所经历的变化将随着升温而加剧。”IPCC 第一工作组联合主席翟盘茂表示。
面对频发的极端气候灾害,各国应当正确认识到,气候风险早已从“黑天鹅”演变成“灰犀牛”,朝地球上更多的角落更频繁地奔袭。
气候科学不是伪科学。关于气候变化的推理论证值得各国反复推敲、琢磨。纸质的报告解决不了现实的气候困境。当一份科学指南公正地摆在每一个国家和地区面前时,政府和公众都应作出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