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日起,中国长江流域重点水域“十年禁渔”全面启动,力度空前。长江禁渔涉及的渔民渔船之多、覆盖区域之广、禁渔时间之长,在世界大江大河中实属罕见。
纵观全球水域,包括长江在内的淡水约3500万立方千米,而海水约有13.37亿立方千米,占地球总水量的96.5%。因此,在淡水水域禁渔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但还远不够。眼下,开展公海禁渔,推动海洋可持续渔业,对保护海洋环境及生物多样性同样关键。
国际规则待升级:“到2030年,保护至少30%的海洋”得到广泛支持
“小时候父亲偶尔会带我去公海捕鱼,那时捕到30斤左右的雌性大西洋鳕鱼都不算稀奇。如今几十年过去了,在近一点的公海海域捕到的鱼再没有那么大了。父亲常告诉我,只为了生计而不顾鱼的生息繁衍是短视的。”在挪威罗弗敦群岛,记者认识了家族世代都以打渔为生的JannEinarOlsen。
目前,渔业捕捞已成为对海洋生物和生态系统影响最大的人类活动。自1950年以来,公海渔业已遍及约48%的公海面积。
联合国粮农组织(FAO)2020年报告指出,“公海渔业资源形势非常严峻。作为公海渔业主要捕捞对象之一的金枪鱼,有1/3的种群被过度捕捞。公海渔业捕捞每年造成数万只海鸟,大量的鲨鱼、海洋哺乳动物、海龟等意外死亡。加上气候变化、海水酸化、塑料污染等多重压力的影响,公海生物多样性正面临危机,亟须得到有效的保护。”
国际环保组织海洋项目资深专家周薇表示,“公海‘禁渔’保护区在保护和恢复生物多样性,增强其应对累积影响的恢复力方面,是最有效的工具。”她认为,建立有效的保护区意味着将某些海域划为“禁捕区”,这必然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现有的公海渔业活动。
不过,保护区的首要目的是保护生物多样性,这与渔业管理侧重养护和可持续利用渔业资源的目的有所区别。研究结果表明,在完全受到保护的保护区内,鱼类生物量能得到显著提升,比未受保护海域高670%,比受到部分保护的海域高343%。
“保护区内丰富的渔业资源会补充到邻近海域,同样惠及周边的渔业效益,在同样的捕捞投入下,保护区周边海域的渔获量比建立保护区之前将会高4倍。”业内专家告诉记者。
对于未来应有多少公海被设为保护区,目前有不少倡议。其中,“到2030年,保护至少30%的海洋”的目标,已经得到来自多国政府,科学界,环保人士和NGO的广泛支持,但仍然缺少在公海建立保护区的全球性法律机制。从2018年开始,联合国开启了国家管辖范围外海域的生物多样性(BBNJ)养护和可持续利用法律文书的政府间谈判,原定于2020年3月底召开最后一次会议,但受疫情影响,仍处于延期状态。
“复杂的利益分配问题是未来公海保护区设立的关键点。”周薇说。
公海保护正加码:中国首次在西南大西洋公海休渔
公海保护固然需要全球性法律机制,也同样需要各国在其国家层面推进。
作为世界第二大水产出口国,挪威拥有良好的资源禀赋和地理优势。为了让支柱产业更加可持续地发展下去,挪威成为第一个执行渔业配额管理的国家。不仅如此,挪威的捕捞总量、分配结构都要根据科学评估的鱼群规模和特点,以及鱼群关联的生态系统所确认。
“每年9月至11月是大西洋鲭鱼捕捞高峰期。现在,即便是一年最繁忙的时间段,我和兄弟们也不会长时间待在海上。我们逐渐认识到,渔业可持续发展的驱动力不在产量,而在质量。” Olsen告诉记者。
这是挪威渔业经过近半个世纪的不断发展后呈现的新面貌。近四十年来,挪威渔业走出了过度捕捞、无序经营等困境,成为全球海洋经济的样板之一。
为推动渔业可持续发展,2020年7月1日,中国首次在西南大西洋公海相关海域试行为期3个月的自主休渔。休渔期间,包括鱿鱼钓、拖网渔船等在西南大西洋公海相应区域作业的所有中国籍远洋渔船均须停止作业。
远洋渔业专家Matilda认为,“中国此次自主休渔,主要是为了保护产卵群体和鱼类幼体。研究显示,西南大西洋阿根廷鱿鱼最重要的冬季产卵种群,于每年7月-8月在阿根廷北部、乌拉圭和巴西大陆架和外大陆坡位置产卵。美洲大赤鱿全年产卵,其中每年的2月-4月和9月-11月是两个产卵高峰期。这两种鱿鱼的产卵高峰期均与此次休渔期重叠,中国此次休渔具有一定的生态保护价值。”
农业农村部渔业渔政管理局相关负责人表示,“我国远洋渔业一直坚持可持续发展的原则,此次主动提出并自主实施休渔,是践行‘海洋命运共同体’理念、积极参与国际海洋治理的重要体现。”
企业自觉加速:全球最大磷虾捕捞联盟主动划出禁渔区
“过去,巨大的渔网毫不留情。现在不一样了,连磷虾捕捞企业协会都行动起来了。” 一名超级拖网渔船的前船员说。
日前,全球最大磷虾捕捞联盟“负责任的磷虾捕捞企业协会”(ARK ,Association of Responsible Krill harvesting companies)主动划出禁渔区。2020年12月11日,ARK正式宣布,将在南极半岛的希望湾(Hope Bay)区域实施全年性自主禁渔措施。
ARK的全称,看上去十分拗口,但对很多渔民来说并不陌生,因为它掌握着整个南极洲90%的磷虾捕捞量。
据悉,最新公布的全年性自主禁渔之举,是磷虾企业协会自2019年开始实施的“季节性自主禁渔措施”的升级版。
南极磷虾作为南极食物链的基础,是企鹅、海豹、鲸类等生物的直接食物来源。由于磷虾生存依赖于海冰,随着气候变暖,磷虾的分布和数量也会受到影响,进而影响其食物链上层的企鹅、鲸等生物。
一些企业已经有所行动。走在前列的如ARK、挪威的Fiskebåt渔业企业联盟都已树立了典范。我们相信,正是企业和渔民的理解支持,禁渔才能打下坚实的基础;正是各国将公海生态环境保护提上议程,禁渔、休渔才能不断升级加码。
但一串串数字也在提醒着我们:这几年,南极圈内并不乐观。2017年的繁殖季,南极东部的佩特斯岛,1.8万对阿德利企鹅产下的幼崽当中只有两只活了下来。
阿根廷科学家对希望湾的监测结果显示,过去27年里,希望湾的企鹅总数减少了16%。对希望湾繁殖群体的年度监测结果显示,这些群体的数量在过去18年内下降了约38%。2020年初,在南极象岛的另一项研究发现,在过去近50年的时间里,象岛帽带企鹅的数量下降明显,有的种群数量甚至减少了70%以上。
不是只有看到冷冰冰的数字,我们才会想起南极的磷虾量正在减少;不是只有面对着失效的购物车,我们才能认识到蓝鳍金枪鱼几乎从缅因湾消失。海洋虽可容纳百川,但海洋里的生物经不起再多向它们抛下的网。公海禁渔,急需得到关注,并付诸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