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3日，在印度新德里，交警戴口罩在道路上执勤。印度首都新德里近日遭遇严重空气污染。新华社供图

　　中国环境报记者张倩

　　编者按

　　对印度河-恒河平原（Indo-Gangetic plains）上的居民来说，冬季的蓝天可能对他们开起了“屏蔽”模式。近年来，印度因冬季重度雾霾上热搜的频率居高不下，让公众将关注的目光投向南亚地区。日前，印度空气质量指数再次爆表，不仅包括首都新德里在内的德里地区进入“公共卫生紧急状态”，受影响区域还在持续扩大。据悉，巴基斯坦东部靠近印度一侧雾霾也十分严重。对此，巴基斯坦气候变化部部长扎尔塔杰·居尔·瓦兹尔（Zartaj Gul Wazir）在推特上转发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拍摄的图片，表示印度焚烧农作物是雾霾产生的主要来源。

　　连日来，印度在农业、工业和交通等领域严管严控，却未能驱散雾霾。那么，当前印度《国家清洁空气方案》（National Clean Air Programme）落地为何困难？印度在治理大气污染上还存在哪些难题？记者为此专访了亚洲清洁空气中心中国区总监付璐。

　　烧荒开垦成为重污染导火索

　　11月以来，印度重污染天气形势未见好转。严重时，德里的部分地区PM10指数超过900，PM2.5指数近800，污染水平已经超过世界卫生组织指导值的10倍。印度这次重污染天气的原因何在？记者联系到专注于亚洲空气污染议题的国际环保机构亚洲清洁空气中心，据中心驻印度办公室工作人员透露，此次污染的直接原因有3点。首先，印度于2019年初发布的《国家清洁空气方案》（National Clean Air Programme）数据显示，经过源解析，新德里及周边地区冬季焚烧生物质的惯常操作是重污染天气的导火索。生物质燃烧产生的空气污染物剧增，加上机动车尾气排放、二次颗粒物的影响，以及主要城市工业园区排放，集聚起来引发了此次重污染天气。

　　亚洲清洁空气中心中国区总监付璐告诉记者：“这次重污染天气恰逢印度部分农业大洲的两种农作物轮作期，一些农民将收割水稻后的秸杆大面积垦烧，为下一季小麦种植‘铺路’，继而进一步加重了污染状况。”

　　其次，近来是印度传统节日“排灯节”，期间人们用油灯、蜡烛和灯笼来为屋舍、寺庙和工作场所照明，伴随着烟花燃放，也使得雾霾天气愈演愈烈。

　　最后，中心驻印度办公室工作人员表示，部分贫困人口也是雾霾的“贡献者”之一。以德里为例，冬季大约有两个月相对寒冷，昼夜温差大。住宿简陋的贫困居民往往通过捡拾废弃物燃烧取暖，此举顺便为他们“解决”废弃物处理的问题，但另一方面也对空气质量产生负面影响。

　　禁烧限行齐上阵 治霾效果仍不佳

　　印度最高法院日前下令，坚决打击非法焚烧秸秆行为。不过，在印度出产稻米的主要地区——旁遮普邦和哈里亚纳邦，很多农民为了不让政府发现，仍然选择铤而走险，在晚上偷偷焚烧秸秆。据悉，这里的稻米产量每年近1800万吨，田地产生的农作物残茬更是高达2000万吨。旁遮普邦一名高级警察近日称，仅3天时间，警方已经接到超过1.7万起农田火患的通报。仅在11月6日当天，就接到了4741起，超过84人因违反规定被捕。目前，当局已向 174名农民提起诉讼。

　　新德里首席部长阿尔温德·凯杰里瓦尔宣布，11月4日-14日实行车辆单双号限行，违规者将被罚款4000卢比（约合397.6元人民币）。

　　除了限行，新德里机场已采取取消航班、改变航线及延迟降落等措施。同时，政府下令在较发达的城市工业园区，关停相关工厂。一系列应急举措，为的是让污染严重地区早日重见蓝天。

　　“就此次应急举措而言，印度进行了多领域管控，算是比较及时，执行也较好，但重污染天气频发主要问题还出在‘常规措施’上。尽管目前印度已出台《国家清洁空气方案》，但方案在全国范围仍然难以有效落地。当前，印度政府需要进一步动员各州、各市加速行动，确立减排目标，才能进一步减少雾霾。”付璐说。

　　何不以“易于实现目标的措施入手？”

　　中国环境报：2019年初，印度正式出台《国家清洁空气方案》，在出台后的第一个冬天，重污染问题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严重，您认为问题出在哪里？

　　付璐：印度《国家清洁空气方案》（以下简称《方案》）作为一个中央级的方案为印度治理雾霾提供了路径，这是好的起点，但要进一步落实，还需要从两方面下手。

　　一是印度的大气污染治理机制需要建立更加系统性的推进机制。《方案》规定，相比2017年，印度到2024年要减排20%-30%颗粒物排放，但仅要求相关各州和城市制定清洁空气行动方案，没有规定官方公布的102个未达标城市应承担的具体减排目标。同时，《方案》要求所有未达标城市做源解析，并在制定城市清洁空气行动方案时考虑源解析的结果。这给了城市自主权，但也让很多城市没有治霾的主动性和积极性，一味等待源解析的结果。

　　二是需重视常规措施的执行和监管。印度已经发布了一系列针对不同排放源的控制措施，但其执行情况不够好，政府缺乏有效的监管手段。这方面可借鉴中国的做法。记得去年应邀参加德里当地一个针对交通行业排放控制的研讨会，北京市生态环境局的代表发言后，印度的参会者表示，对于北京机动车监管所采用的管理方式、技术和设备非常感兴趣，希望能够进一步交流探讨。

　　中国环境报：您刚才提到印度完成源解析的城市不多，同时重污染天气还在加剧，一些印度城市以缺乏源解析为由，治霾进度滞缓，您认为这个问题如何解决？

　　付璐：完成源解析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和时间，并非所有城市都能在短时间实现。目前，印度有102个空气质量未达标城市，想要等它们全部完成源解析，显然短期之内不太可能。中国的大气污染治理进程或许可以为印度提供一些思路。可以说中国采取的是“易于实现目标的措施”。即在一些重点且有能力率先完成源解析的城市，尽快完成科学分析。同时，城市可以通过一些举措降低大气污染（如淘汰落后产能、高排放机动车等）。这些举措虽然是在未完成源解析的情况下实施的，但已经被证明是有利于大气污染治理，属于“只要做了就能减少大气污染的措施”。那么，城市可以尽快行动，不必等待源解析结果到位时才采取行动。

　　中国环境报：除了严控污染源排放、统筹治理等举措外，监测在大气环境管理上也十分重要。那么，当前印度的监测水平如何？

　　付璐：在中国和一些欧美国家，已经实现了大气污染物实时监测和实时公布，这对于大气污染治理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通过数据对比和前后分析，有助于各州市快速找到有效的方法来减少大气污染物排放。《方案》显示，在印度307个城市中，已设立了703个手动监测站，71个城市设立了134个自动监测站。当前，手动监测站占据多数，手动监测会产生误差。因此，监测是目前印度大气污染治理的一大薄弱环节。印度已经计划尽快将手动监测站增至1500个，自动监测站增加到150个，一个城市计划布置2-3个自动监测站。但这对于大气污染治理的需求而言还远远不够。形成全面覆盖且运行有序的监测网络是大气污染治理的基石。所以，当前印度还需加大资金投入，进一步提高监测水平。